当前位置: 主页 中文版 城市设计

大家说:复兴中的昙华林

发布时间 2017-07-06 01:27 查看 喜欢 0

复兴中的昙华林

一个包容性发展的生动案例

  2016年底,活化后的翟雅阁与武汉市民见面了。这一年10月联合国第三次人居大会提出“包容性发展”,为未来20年世界城市的发展方向。这是继二十年前联合国第二次人居大会提出“可持续发展”以来人类发展理念又一次得到升华。在中国武昌,昙华林的复兴恰恰是包容性发展的生动解读。
 


 

一:心存包容,历史留根

  好在没有大拆大建,武昌人以包容之心留下了昙华林、留下了寻根的可能。短短十多年,中国所有的省会城市都已经华丽转身。仰望一座座玻璃幕墙钢结构的银行、星级酒店,穿行在摩肩接踵的地铁车站,徜徉在流光溢彩的购物中心,我们在为中国人生活水平的提升振奋之余,却很难感知自己身在何处。此时,或许只有上海的石库门、北京的小胡同、成都的宽窄巷和武昌的昙华林能够为我们提供历史时空的“GPS”了。

  武汉三镇的现代化是从1861年汉口开埠开始的,如果以一条长江为界,汉口是西方文明“挑战”的窗口,武昌就是中华文明“应战”的前沿。可是,历史的丰富度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作为“华界”的武昌城内,竟然坐拥美国、英国、瑞典、意大利四国的教区——在中国政府管辖的区域里,天主教、基督教,他们的教堂、医院、学校、育婴堂和住宅与中国人比邻而居,散布武昌城内凤凰山与花园山之间狭长的街巷内。这种在中国政府管辖区域内的国际化社区,完全颠覆了我们以往所受的历史教育,我们不能不重新打量我们的前人,那些在我们教科书中彻底被贬低和蔑视的人们,他们的胸襟、胆略与能力。“被动开关、全面开放、全面进步”——这就说明了武汉何以在开放之后短短的50年就“驾乎津门、直逼沪上”,开演了中国数千年未有的共和大戏。如果没有昙华林,我们会不会警醒自己对历史所知实在是太少了?

  昙华林这片地处武昌古城边缘、既非政治中心又非金融中心的地带,当年是一个充满着书卷气和宗教情感的生活区。绿树鲜花之间的山间小路边、西式的教堂、医院和学校,清水砖墙的江夏民居排布在窄窄的背街小巷两边。牧师、修女、教师、学生和中外居民如何来往其间,昙华林当年是怎样的风景?当年在昙华林土地有没有用途管制,教会与中国土地权人是如何交易的?谁来收税,按什么标准?昙华林一带的城市公共设施是由谁来投资的?中外人士之间如果发生了纠纷是凭什么法律、由什么机构裁判的?依照什么法律体系来维持其中的秩序?这些西方传来的教堂是如何建造的,经费的来源、材料的来源、工匠的来源?各国侨民在这里是如何生活的,他们的子女在什么样的学校里接受教育?相互之间有什么往来?所有这些还需要大量的研究考证,需要到瑞典、英国、美国和意大利去查找资料。

  武汉留下了昙华林,许多建筑、许多机构至今仍然沉睡在欧美某一个档案馆中百年前的档案,沉睡在寻常人家的日记里的许多故事,就能等来21世纪武汉的使者前往查询。有昙华林在,追寻百年历史便有了根,历史的真相就有可能一点一点浮出水面,“复兴大武汉”所要达到和超过的那个“大武汉”就有可能渐渐清晰。

 

二:温情对待日常生活

  昙华林让人感动的,不是宏大的历史、不是成规模的文化产业、也不是高端的商业街、不是四通八达的道路交通,而是尊重历史街区中原生态的城市生活:街边打麻将的老人、教堂礼拜后的信众、屋檐下晾晒的腊肉、上学路上的孩子、小店中飘出的卤味,昙华林是武昌城触手可及的真实生活。

  假如是首义门、督军府,假如是江滩或是江汉路,按照纪念性、仪式感的要求把道路打通、建筑修复、景观营建,让今天的金融机构进驻当年的银行便大功告成了。而昙华林,一个日常生活的武昌,一个城市生活的全息缩影,她把历史街区的保护直接与低收入阶层生活改善绑在了一起,这就给地方政府提出了一个两难的问题:街区失去了自我更新的能力,有限的财政又背不起巨大的负担,保护历史街区需要保护建筑的同时保护街区的肌理,一旦肌理破坏就损失了大量信息。商业化改造动迁的“绅士化”做法会根本消灭昙华林的基因,而不改造,任其自生自灭,昙华林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发生消防、治安、食品安全事故和基础设施瘫痪的火山口。

  昙华林从来不是一个“高大上”的旅游景点。昙华林优秀历史建筑多,文物建筑少。武昌区59处文物中昙华林只占5座,但若论优秀历史建筑,全武汉139处,昙华林就有27处。以往几十年的历史观,将近代史简化为革命史、将革命史又简化为党史,对城市居民的日常生活则弃之如鄙屐。昙华林并不是抗日烽火、革命风云的经典地段,很少具有纪念性、仪式感、供人仰视的建筑,相反都是些融入了人们日常的信奉、求医、就学、居家的场景,她是武昌城的日常生活,是这座城市的家长里短。她是用并不显赫的点点滴滴全息地纪录着这座城市作为市民栖居之地的真实生命。惟其真实,因此反而叫人体味不尽、联想不尽、亲近不已,这大约就是如今年轻一代的游人络绎不绝的原因。昙华林的优秀历史建筑并不是紧凑密布。我国历史文化名城与街区保护的法规,重建筑而轻街区,强调同类的“历史建筑尽量紧凑集中”,停留在见物不见人的水平。这是一种“盗墓”逻辑而不是“考古”的逻辑。

  武昌区并不是仅仅着眼于这50几座历史建筑,而是将这些建筑与周围的街、道、居民的基础改善生活改善结合起来,从而完成一个全息整体的社会复兴,为此,武昌文化旅游公司与粮道街办事处事实上合署办公,仅此一项就是难得的体制创新。
 

▲昙华林保留着真实的市民生活

三:公众参与,共建共享

  昙华林开辟了公众参与式历史街区复兴的新模式。2003年3月17日,长江日报《黄鹤楼》副刊以整版篇幅刊发了《昙华林,一部活的近代史书》,编者大声疾呼,专家纷纷建言,还有本地作家方方的文章:“记忆就是文化”。2003年4月1日,《武汉市旧城风貌区和优秀历史建筑保护管理办法》正式实施。第二年的6月,武汉市政府主要领导和有关部门的负责人来到昙华林调研座谈,拉开了昙华林历史街区的抢救、保护、开发的序幕。昙华林进入公众视野的确不算早,这一阶段国内众多城市历史街区保护复兴已有不少模式。

  1998年在天津恢复意大利租界的“意式风情街”,1999年上海出现“新天地”,2003年在成都出现了整旧一新的“宽窄巷子”。在一个有实力有品位的开发商操作下,曾经残破的街巷华丽转身为富有小资情调的商业街,清水墙、木门窗、铺地青砖和红灯笼一下将历史的韵味吊出来,希腊柱、罗马窗、空气中飘出的咖啡香味加上名家的画作、DIY体验更是将一种异国情调、创意风格与本土曾经的历史如梦如幻地弥漫混合,让一座座城市有了一处兼具怀旧与时尚品味的好去处。

  政府主导、开发商运作的模式走出了历史街区的商业化路径,由一家企业将拆迁、规划、设计、建设、招商、运营全部总揽,的确省去了政府许多力不从心的技术活儿。 “新天地”一旦面世,就得到了消费者的热捧,“老人看到了怀旧,年轻人看到了时尚,中国人看到了欧美,外国人看到了中国”。同时几年下来,以“新天地”为代表的模式的局限也渐渐清晰:一是所有这些历史街区范围都很小:上海“新天地”占地3万平米,“南京1912”3万平米,“宽窄巷子”7万平米,天津“意式风情街”10万平米,相当于一个小型楼盘的面积。而昙华林是100万平米,是成规模的历史街区;二是由一家设计机构统一设计,一家施工企业统一建成,因而建筑的新旧程度毫无二致,街区的风格单调一律,看上去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同班同学”;三是“新天地”、“宽窄巷子”的老居民都已动迁,从此一个真实街区终结了生命进程,开始成为一个大型商业项目,运营方要从租金、业态、改造、装修去把握,街区仅仅成为购物中心的布景。

  在昙华林出现了“政府规划森林,民间生长树木”的局面。从2004年起政府投入资金改造昙华林路面,改进水电管线等基础设施,带动了民间的创意人群共建共享,“大水的店”、“古街邮局”、“徐刀刀”等一些文青来此创意创业。文物建筑得以修复、基础设施得以更新、民间创意力量得以成长、全面的城市社会得以营造。

  武昌区党委政府在基础设施建设中表现出对历史街区的珍惜以至敬畏。2013年修云架桥路,打通昙华林与美院的联系,连如何铺排青石地砖——是按横纹铺还是纵纹铺——都令区里主要领导颇费心思。历史街区复兴“功成不必在我”,这是区领导反复对大家强调的。

  武汉有幸,在一个大拆大建、拆真建假的年代里,保留下昙华林一片真实的历史街区,并引来社会各方参与,使她渐渐地恢复了生机。

 

 

四:留一份历史的耐心

  2016年底,经过了百转千折,翟雅阁这个中国近代历史上第一座室内体育馆终于迎来了她活化完成的日子。我敢肯定的说,此时此刻所有接触过这个过程的人们都会真诚的相信,自己在翟雅阁活化中间始终抱持着正面和积极的态度。但是历史将记住那些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付出了千辛万苦,千言万语的人们,在一个旧体制壁垒横陈,部门利益纵横交错的环境下,复兴的信心和决心最终都要通过他们的耐心,才能最终实现。

  亲近历史建筑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在昙华林,有些重要历史价值的建筑,孤寂廖落在校园一隅,既未被使用,也未被保护,等待着的只有墙倒屋塌的命运;另一些优秀历史建筑由政府出资整修一新,但使用单位大门紧锁,过往的游人只能透过栅栏和门缝窥望。优秀历史建筑按照法律是“谁使用谁维修”。可这些建筑是由政府在历史建筑立法前几十年以无偿无限期使用的方式划拨给行政事业单位的,这些单位不是文物保护机构,既没有专业人才也没有专项资金。他们在承接这些历史建筑的时候并没有将维修成本纳入预算,于是“只用不修”。一旦历史建筑技术寿命到期,这些单位便“不用也不修”。而政府出资维修之后,这些建筑产权未变,一如往常被牢牢地锁在围墙和大门之内,其文化艺术价值与公众隔绝。这种不合理的现象源自于历史建筑对行政事业单位无偿划拨的使用制度。

 

▲政府出资修复,单位大门紧闭的仁济医院

 

▲使用单位“不用不修”的翟雅阁

 

  2003年4月1日武汉市人民政府公布实施《武汉市旧城风貌区和优秀历史建筑保护管理办法》,10年之后,《武汉市历史文化风貌街区和优秀历史建筑保护条例》更以武汉市人大常委会通过、并经湖北省人大常委会批准,由此提升了保护的法定级别。新颁条例的第四十八条:“公有优秀历史建筑的使用现状不符合保护图则规定的使用性质和保护要求,为了保护的需要,可以对承租人进行公房使用权调整,承租人应当予以配合”。可以想见在过往的十年中,有关部门遭遇了多少公有优秀建筑的使用现状不符保护要求又不“予以配合”的个案。昙华林有幸,2014年春,由武昌区这个“块块”协调,和有关“条条”的配合之下,由武汉工程设计联盟租下了翟雅阁的十年使用期,并投入资金和专业的研究、修复力量对她进行修复与活化。

  《威尼斯宪章》要求:“做历史性城市和地区的保护规划,应该是一项多学科的综合工作,事先须由考古、历史、建筑、技术和经济等各有关方面的专家进行必要的调查”。翟雅阁活化的技术总负责人丁援博士曾经带我爬上脚手架,观察琉璃瓦覆盖的屋顶,可以看到几十年前不专业的修复方法反而造成木结构的朽蚀,如今,专业的研究人员、专业的技术人员和施工队伍在翟雅阁并肩作战,他们在修复中发现,在修复中研究,在修复中激活一座历史建筑的文化价值。武汉正在为中国贡献一个优秀历史建筑修复与活化的经典案例。

 


 

五:昙华林在“包容式”复兴

  昙华林正在显示出一个多功能、全方位、富有艺术气质的完整城市街区,人们看待她的眼光也从单纯的“历史街区”、“文化产业园区”,回归到一个有完整生命和健全人格的城市社会,昙华林正在“包容式复兴”。

  武昌区成立了文旅公司,公司负责人兼任街道办事处主任。这样一来优秀历史建筑的保护与活化、文化产业文化事业的发展、社区营建与公众参与就都在一个“块块“内理顺了。武昌区支持举办设计双年展、申报省级文化园区,从主体到理念都在发生本质的变化:与当地中小学校本教育结合,历史名街保护已突破了单纯的产业思维;与长江人艺发起“盖章行动”、由民间的艺术联盟发起“昙华林艺术节”,名街保护发展超越单纯的政府行为;停车整治引入公众参与,把一个社区兼景区的管理工作变成了居民自律、社区自治的实践。在昙华林,有200多志愿者,他们中年龄最大的有80多岁,他们为游客指路,提示劝导,景区和社区完全融为一体。

  今年——2016年,是联合国向全世界倡导包容性发展的一年,本文谨以“包容型城市,共享的发展”的理念,向所有以包容历史的态度、以温情对待生活、以耐心活化建筑,让昙华林在包容共享中复兴的人们致敬。

 

▲创意小店进入昙华林


 

▲昙华林成为武昌大学生美育的第二课堂
 

▲花园山牧师楼成为融园咖啡馆

 

▲中考日暄闹的昙华林
 

▲开小店的阿婆是一位街道志愿者

活动快讯

分类标签